卖锅

3.天遂人愿

荣石所说的误会，也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，许一霖心里明白早晚要落下来，不过是时间问题。更何况这根稻草还真的挺重。

他俩怎么看都不搭。尽管知道他俩关系的人不可能会对他这么说，但许一霖打心里这么认为。曾经夏禾问他，你俩会经常吵架吗？许一霖说没怎么吵过架。夏禾就说，这样不好，有矛盾及时吵开了才行啊，不然会越积累越多的。许一霖看着她想了想，说，可是你男朋友不是也换得挺勤的。

虽然许一霖这句诚实的话把夏禾气得要挠他，但是他知道，夏禾说得有道理。

不太多的共同话题，不值得说出口的委屈，对未曾经历过的感情的不安，和性格导致的不自信等等。这诸多原因像雪球越滚越大，许一霖对着荣石，想要开口倾诉的欲望越埋越深。直到一个人的出现，许一霖觉得自己真的该离开了。

荣石以前没说过他有个从小玩到大的异性朋友，才从国外回来。如果不是被他撞见，估计以后也不会说。许一霖知道荣石以前是交过女朋友的，所以他以后很有可能会结婚成家，这是许一霖一直潜藏在心里的担忧。

荣石公司的人都传言他和这位青梅竹马是一对，许一霖去他公司找他的时候听到这些议论，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立刻否决掉，而是“果然啊”。他没去问夏禾，没去问任何人，倒是荣石主动给他解释过，让他别多想，他也就顺势做了鸵鸟。

许一霖离开他的前一晚还在加班，荣石到广州出差，才刚走第一天。许一霖忙完手头上的事，趴在桌上缓了口气，发微信问荣石在干嘛，吃饭了没。荣石没回，许一霖想他很忙，就打开微博刷了刷首页。

看到徐一航的微博实属意外。荣石没有微博，许一霖在首页刷出了夏禾的动态，点进去看她的主页。也是好奇，想看看她们同事间有没有提及到荣石的内容，就顺着夏禾同事的微博翻看，才发现了徐一航的微博。

最新发出的微博，就在半小时前，是几张美食图片。而点开正中间那张，发现拍进去的那双手，和手腕上那支手表，都是许一霖不能再熟悉的。

再看看定位：广州某酒店。

走的时候他删除了所有联系方式，只告诉了夏禾，如果荣石问起，就说他回家乡了，不会再回来。他当然不会回家乡，只是不想让荣石找他——说不定不会找呢。许一霖想，还会暗自松口气，然后光明正大地和徐一航在一起。自己也算做了件好事，成全了一对男才女貌。

找的工作是他很久之前考虑过的地方，各方面都不错，除了位置。当时是因为这里远离市区，略显荒凉，现在看来更好，租的房子也比市中心便宜多了。

“雨停了。”许一霖看了眼窗外，转过头对荣石笑笑：“我送送你吧。”

许一霖打开门，趴在一旁的小黄以为要出去玩儿，兴奋地去叼起了自己的绳子，跑到门口对着许一霖摇尾巴。

“外面湿，晚点遛你，乖。”许一霖低头对小黄说话的样子特别温柔，荣石愣愣地看着不敢出声，唯恐这个瞬间遭到一点点破坏。对方抬头回望他，好像眉眼间的温柔还没褪尽。

——是错觉吧。荣石想，因为下一秒他就看见许一霖平静无波的脸，对着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：“走吧。”

两个人走进了电梯，许一霖站在靠按钮的那一边，几乎已经贴着墙了。电梯的空间比较小，荣石没有靠得他太近。他不知道许一霖的心里是希望时间过得更快一些，还是像他一样，甚至开始寄期望于不靠谱的意外，电梯能因为事故停在半中央。

天不遂人愿。电梯虽然有些老旧，依然平稳地降落在了一楼。荣石的车停在门口的花坛边，许一霖径自朝车走过去，始终不发一言。许一霖背对着他站着，荣石踩着他走过的步伐，一步一步缓缓停到了车前，许一霖才终于抬头对他说了一句：“再见。”

这句正式的告别迟了将近一个月，总算是面对面说出口，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。许一霖比以往任何一次反应都要快，没给对方作出反应的时间，更没给自己再有其他举动的机会，果断地转身离开。他好像感觉得到荣石追在他背后的视线，几步路的功夫，他走得费劲又辛苦，躲进门后没有人能看见的地方，背抵着墙这用力地深呼吸。

他总是目送荣石的背影。说再见后果断地转身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，即使是以前在一起的时候，也觉得每次的相见都很难得，能多一些时间就好了，按秒算也好。所以不管是约会结束相互告别后先走的人，打电话时先挂电话的那一方，微信中最后的结束语，他都让荣石比他先，才算安心。

荣石应该以为自己上楼了吧。捂住了眼睛，听力就变得更清晰。虽然隔了些距离，但是他能听见荣石关上车门，以及发动车子的声音，好像踩着他的心跳，从他的世界里一次又一次地离开。许一霖静静地等着这个声音消失，才意识到这回还是他在等他先走。

撞击声来得突然，许一霖心脏猛地一坠，冲出门就看见荣石的车撞上了花坛，双闪晃得刺眼。

“你搞什么！！”许一霖一巴掌砸在车窗上，这一喊带出了一晚上平静下的崩溃，声音又沙哑又碎。荣石回过神，抬头看见隔了一层车窗的人，一把推开车门，下车紧紧抱住了许一霖。

才停不久的雨又飘了起来。